Chili Tree 樹上長辣椒

讓孩子覺得丟臉的處罰，效果雖然很快，但傷痛是一輩子。

有一名孩子常常表達對媽媽的憤恨，孩子雖然知道媽媽很愛他，但常又覺得媽媽很不愛他。有一次，聽孩子說媽媽都會體罰他，雖然我們十分不贊成體罰，但自小難免還是有被體罰過的經驗，我不理解為何他用如此憤怒的反應在表達對媽媽的情感於是問他：「媽媽是怎麼體罰你呢？」他說：「媽媽會把我的衣服全部脫光，叫我在門口罰站，有時會用竹掃把打我。」

「媽媽說，要我讓大家看，我是多麼地不乖，多麼地丟臉！！」

媽媽每次聽到孩子這麼說，都會非常自責「當年處罰孩子」，導致孩子對媽媽不諒解。媽媽十分後悔和內疚、覺得自己當年不該處罰孩子，所以只好一直順著孩子，覺得自己再怎麼彌補也沒有用。

但是這件事，我感覺到孩子的憤怒底下，其實藏著一層很深的「羞愧感」。真正讓孩子對媽媽感到憤恨的地方，並不是媽媽處罰他，而是媽媽讓孩子覺得「自己很羞愧！」。

孩子真心感到自己「很丟臉」

媽媽在這麼做的時候，可能想要讓孩子「記住」自己真的做錯了，希望孩子不要再犯。所以用羞辱孩子的方式，讓孩子備受處罰。但是這樣的方式，不僅讓孩子感受到自己做錯事，還讓孩子的自尊被貶低了。公開地羞辱孩子，甚至讓孩子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躲藏，日後，孩子很難相信自己是好的模樣，孩子會覺得自己帶著一個「汙點」在身上。

「公開羞辱」在心理自我上的破壞

事實上，羞辱一個人在管教或管理上是最快能達到效果的，舉凡老師對學生、長輩對孩子、或是主管對下屬，這也是上位者在氣頭上，很容易對下位者做出的事情。被羞辱的人，他不僅僅感受到「自己的自尊心被攻擊了」，讓別人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，更會因此產生羞愧感受。而羞愧的經驗會讓人馬上就停止當下的行為，並想要躲起來，保護自己的自尊，所以被羞辱之後，日後往往不會再犯下類似的行為。

在公開場合被羞辱，那更是一個痛苦的經驗，也是我們華人所說的「丟臉」。

公開羞辱不但會有更多人看到自己「自尊被貶低的模樣」，即使全身充滿「羞愧的感受」，也無法用任何方式保護自己，讓自己躲起來，只能夠站在那裡赤裸裸地讓別人看到自己，毫無防衛。這樣的情況下，會讓我們的羞愧感受加乘、自尊感受更低。原本「完整的自己」會因為公開羞辱而被破壞，原先覺得「自己是一個好人」，會因為被破壞而變成「我是一個有汙點的人」。當完整的自己被別人破壞時，我們不僅會產生「自己不好」的感受，甚至也會覺得別人不好，並有憤恨對方的情緒產生，因為「對方破壞了我們完整的自己。」

日後，我們當年所做的行為可能已經忘記了，但是那羞愧的經驗會一再被喚起，想到已經不是「我需要停止這個行為」，還包括「我有一個汙點」以及「我被別人破壞了」的情緒經驗，所以不只會憤恨別人，也會憤恨自己。

如果公開羞辱的經驗太過強烈，而且沒有被安慰處理，那麼「羞愧」及「憤恨」的情緒就會一直被我們積壓在心裡，日後一旦有其他人讓我們感覺到自己「被羞辱」，我們就會忍不住想要「報復別人」，或者有將「自己毀掉」的衝動。

所以，被公開羞辱的人，他們在心理上的自己是被破壞的，所以，容易覺得自己「沒有這麼好」，甚至會去「憤恨別人」。

「小小年紀生氣就推人，長大是不是要殺人？」

大約小學1-2年級，我和一群同學珠心算補習，在開始上課之前，他們起鬨開始［公主、公主］地叫著我，一開始還能接受，但後來覺得好不舒服。於是一再地跟他們說：「好了！不要再叫我公主了！」，大家都停了下來，但其中一位女同學，還是不停地大聲複誦著，我聽得覺得實在反感，站在她面前推了她一把，當下她沒有意會過來，於是就被我推倒了。本來是玩耍的氣氛，突然間她嚎啕大哭，我雖然有些慌張，但仍覺得很生氣，所以扶她起來後，還是不願和她說話。兩位老師來到教室之後，問她：「怎麼了？」女同學跟老師說了原委，沒有想到其中一名老師在一旁大聲地說：「這麼小，生氣就會推人哦！那長大以後不是就要殺人？！老師雖然是對著空氣大聲說話，但是大家都很明白，老師說的人就是我。那位女同學看著老師這麼說，愣了一下，也停止哭泣。

我聽到這句話，真的覺得很羞愧！！雖然有些委屈，也覺得老師的說法是不是「太超過了」，但又覺得自己就是推了別人一把，而不敢再回應，同學們盯著我看，我只能裝作沒事般地繼續寫作業。

回家之後，因為覺得太丟臉了！而不敢告訴家人，直到長大一點，我才發現自己是多麼害怕展現生氣的人。當時的老師，肯定對我的舉動感到十分生氣，所以用公開羞辱的方式「攻擊我」，雖然我再也不會推人，但我的羞愧感和覺得自己不好的感受，卻是跟著我好久。

公開羞辱別人源自「爸媽不夠強大的心理自我」

許多爸媽們很容易在不知不覺間，就用羞辱的方式，想要告訴對方「你做錯了。」因為這個方式能最快停止孩子的不適當行為，讓孩子覺得自己什麼也不是，也最能夠宣洩我們的怒氣。

爸媽會覺得是因為「孩子的行為」，所以我才會感到「生氣」，或是感到「很丟臉」。在爸媽的心理意涵中，會覺得「是孩子讓爸媽的心理受傷了」，所以，我們也會將這種心理受傷的感受，丟到孩子身上，去攻擊孩子，並讓孩子體驗到「讓我們生氣和丟臉的代價」，我們會忍不住也要讓孩子受傷。

這樣的爸媽，其實「心理自我」是不夠堅強的，所以孩子的反應，都會讓爸媽不自覺地認為「孩子在攻擊自己的自尊心」，「孩子讓自己很丟臉」或是「孩子讓自己生氣」，因此爸媽會覺得自我信心被貶低。如果爸媽沒有察覺到是「心理自我不夠強大」的問題，就會一直覺得孩子在攻擊自己，並會因此將自己不夠好、被攻擊的情緒丟到孩子身上，孩子也會因為爸媽的關係，覺得自己不夠好、自己很丟臉。

那麼，即使爸媽非常非常愛護孩子，也會因為自己感受到關係中的受傷，而忍不住去攻擊孩子。

被攻擊的孩子，最後記住的不會是「這個行為不能做」，也不會是「爸媽很愛我」，他接受到的是「我是一個有汙點的人」、「我是一個不夠好的人」。

相信有許多爸媽的心理自我不夠強大，常常會隨著別人的話語搖擺，其實這是很容易發生的事情。但是要記得，當我們覺得自己被孩子攻擊，或是覺得孩子讓自己很丟臉的時候，身為爸媽的我們，可以試著靜下心來，想想看這些是不是真的讓人那麼生氣，或是真的讓人丟臉？還是我們覺得自己被孩子傷害了。或許並沒有想像中的可怕，自己沒有這麼脆弱，自己是可以承受得住這種感受的，然後深呼吸，停止想要羞辱孩子的任何話語。

爸媽們光是能夠「意識到」自己的心理自我感受，可能是被孩子這樣影響，就能夠在羞辱孩子之前，先有意識地踩煞車。每一次的有意識，都是在訓練爸媽的心理自我慢慢變得強大，漸漸地可以發現，孩子不是故意要讓自己沒有面子，或是故意要讓自己生氣的。

那麼，當孩子又做錯事惹我們生氣或是沒有面子時，我們的處罰才不會變成「降低孩子的自尊感受」，而是「讓孩子學習如何改善」。

而身為爸媽的我們，也才能夠肯定自己，其實我們沒有想像中的脆弱。

【本文孩子與媽媽的故事案例有經過修改及整合，並非單一案例。若案例中的情節讓讀者聯想起真實的人、事、物，應純屬巧合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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